看見柯茹回來，王靜芳嚇了一跳，可對上柯茹那哭過紅腫的眼睛，她也不敢表現出來，她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如果柯傑得手了，柯茹不可能會在今晚過來的，可現在安然無恙的來了醫院，且明顯是哭過，顯然是發生了什麽事。

柯茹的眼睛很漂亮，笑起來時像汪泉倒映著明月，可是面無表情的盯著你時，汪泉如死水，著實嚇人。

王靜芳被看得心底發毛，她已經開始在想措辭，要是柯傑失敗，並且把她供出來了，她要怎麽跟柯茹解釋圓過來，最好的就是全都推到柯傑身上，她只是被蠱惑的無辜之人。

但意外的是，柯茹並沒有說什麽，只是道：“玉佩沒有找到，等出院回家，你再找找。”

“沒找到就算了。”王靜芳卻沒有放下心來，她看著柯茹哭紅的眼睛，試探問，“茹茹，你怎麽哭了，是不是誰欺負你了。別怕，告訴媽媽，媽媽給你做主。”

她後面說得好像真有其事，可語氣裏的敷衍，柯茹還是聽出來了，當然就算沒有聽出來，她也不會當真。

這句她兩世在小時候渴望想要得到的維護，卻始終從沒有得到，現在也不稀罕，還覺得可笑，她或許該感謝王靜芳的，讓她繼承了這好演技天賦，才能很好的走上了喜愛的演戲之路。

“沒有誰欺負我。”柯茹也沒有提，“我回到家，柯傑後腳就到，醉醺醺的問我拿錢。我不給，我們吵了幾句，他想動手，我被嚇到了，反抗後他罵罵咧咧離開。”

一聽是這樣，王靜芳擰緊了眉頭，心裏暗罵柯傑的不靠譜，這個關頭居然跑去喝酒，至於認為柯茹在撒謊，她沒有想到這一層，因為一直以來，她是知道的，柯茹希望得到母愛，渴望得到她的關註，在她面前一貫卑微，不會撒謊。

但柯傑沒有蠢到將她供出來，這還是件好事，起碼不用費盡心思在想要怎麽摘掉自己了。

王靜芳還想撮合，當然維護柯傑，挑著好話講，“你哥他年紀輕不懂事，現在柯家還是這個光景，心情不好，醉意上頭對你的態度才會這樣，平常都在掛念著你這個妹妹，別和他計較。”

柯茹不得不佩服，有些人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還真爐火純青，連心虛都不帶有的。

柯茹看著她的眼睛，有些意味不明，“是嗎。”

“當然是的，等明天他過來，我讓他跟你好好道歉。我們都是一家人，說開就好了。”王靜芳看她松動了，心裏也松口氣，然後又是不以為然，輕視習慣了，她對自己的勸說很有信心，沒覺得柯茹會不相信。

“好啊。”柯茹淺淺的笑了下，她當然知道王靜芳在想什麽，無外乎就是覺得她蠢，可以哄得團團轉。

她現在已經很期待，等王靜芳知道柯傑入獄的消息，會是什麽表情了。

來的路上，她有在反覆想過要不要問王靜芳，因為這個問題堵在心頭兩世了，她到底是不是親生女兒，為何這樣對她。

可是柯茹現在覺得很無趣，也沒有必要。

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配當父母，恰好她不幸的碰上而已，這不是她的錯，可也很幸運，她有了會幫她信她的朋友。

王靜芳的病不需要家人陪護，柯茹守了一會兒，兩人相顧無言，起身離開。

王靜芳也沒有挽留，實在是，聯系不上柯傑了解前因後果，她不安。

等柯茹走後，她馬上打給柯傑，但是無人接通，王靜芳有些氣憤，掛了又再打，前後打了五個電話，還是無人接通。

她心裏堵著一口氣，以前她是捧著柯傑，但是柯家破產後，柯茹能掙錢，風水輪流轉，變成柯傑當個好兒子捧著她，兩年來都是這樣過的，王靜芳很享受這樣的阿諛奉承，現在卻被一個低頭做小的繼子無視，心裏怎麽會不氣。

但是見不到人，再氣也沒有辦法，只能等明天柯傑過來的時候，她再擺臉色，好讓他看清現實。

王靜芳入睡前，是這樣想的。

然而，她是一夜好眠，醒來，卻是噩耗連連。

什麽柯傑吸毒被抓，什麽柯紅東做違法生意被抓捕，連她也被帶去問話。

王靜芳要瘋了，自從嫁給柯茹她親爸，到後面改嫁柯紅東，二十幾年了，她都是養尊處優，什麽時候有過這種丟臉的事。

唯一讓她放心的是，她示意柯傑去“娶”柯茹的事並沒有被發現，柯傑也沒有將她供出來，雖然不懂為什麽會瞞著，但僥幸逃過一劫也是好的。

眼見柯家真的玩完，王靜芳這時什麽病都沒有了，火速和柯紅東離婚，沒有任何拖泥帶水。

其實柯家破產後，她早就在考慮離婚的事了，柯茹的錢是她的，怎麽可能願意白白便宜其他人，還不是看在柯紅東手裏還有點人脈，想著要是柯紅東再次東山再起，總歸她也不缺錢花。

柯茹雖然是出名的明星，可是對有錢人來說，進入他們的圈子也是不夠格的，明星的身份會被瞧不起，所以她才想著柯紅東要是再次爬起來，她就是豪門夫人的身份進去，擺脫掉泥腿子出身和沒有學歷的事，挽回面子。

現在柯家夫子就是兩個犯法的人，滿身汙點，都被關進牢裏踩縫紉機，怎麽可能還有機會起來，她避之不及，第一件事肯定要撇清關系，免得連累到她。

至於柯紅東願不願意離婚，現在這也不是他說了算，不離也得離。

而離婚後，因為柯家的名聲在這片地方都臭了，王靜芳忍受不了被鄰居用異樣的眼神看，就計劃要和柯茹回到大都市，去住回大別墅。

但是她剛有想法，還沒說出來，柯茹給她放了一段視頻，是柯傑錄下來，她示意柯傑如何成功娶到柯茹的對話。

兩人表面很有母子情，背地裏都在互啄，就等著錢拿到手了，後期誰能控制誰，柯傑當然會留有後手，就等著成功了，有這個把柄，王靜芳就只能聽他的話。

“···茹茹，你聽媽媽解釋，我···”王靜芳看著視頻裏的自己在示意柯傑去發生關系就能圈住人，她臉都發白了，看著柯茹平靜無波動的神情，她這才覺得恐慌，卻也詞窮，往常很能裝，現在不懂說什麽來為自己狡辯。

如果是錄音，她還能說幾句是假的，可這是視頻，即便是合成視頻也要有這件事才可以啊，鐵證如山，她開不了口，且她明白，柯茹給她看，並不是來跟她證實，而是已經確定了，來質問的而已。

“解釋？”柯茹冷笑了聲，“你天生就是自私自利的魔鬼，從來不會去想自己有沒有做錯，永遠只會為自己開脫，繼續心安理得。”

“即便我再惡心，可無法擺脫的就是，你生了我，是我親生母親這個事實。”柯茹捏緊了手機，深吸一口氣，“等你年紀到了，我會按照贍養標準將贍養費打給你。至於以後，我們都不要再見面了，你厭惡我這個女兒，恰好，我也不想要你這個母親。”

她原以為自己的心情會很沈重，可是當這一天真的到來，徹底解決這一切擺脫過去的時候，柯茹發現，她是很輕松的，前所未有的快樂，套在心上的枷鎖沒有了。

看見王靜芳難看的臉，柯茹知道她在想什麽，“你也別計劃著想用輿論來控制我。大不了到時候我退圈，掙的錢也夠花了，天大地大誰也影響不到我，但你就不會好過。”

柯茹冷漠的說：“魚死網破，不會兩敗俱傷，只有你會傷到而已。”

“柯茹，我是你親媽！”王靜芳的臉色，宛如喝了三斤墨水般黑漆漆，憤怒的眼神盯著柯茹，就像是在看想要撕碎的仇人。

早就習慣了來自母親的仇視，柯茹扯著嘴角，很是譏諷，“如果你不是我媽，你以為你還能站在這裏說話？醒醒吧，我不再是以前，任由你擺布的傀儡了。”

“當然，你不信的話大可以去鬧，我奉陪到底。”柯茹轉身離開，腳步一頓，又回頭看她，“哦對了，提醒你一句，我的朋友，脾氣可不好，我現在可是她的藝人。要是鬧開對公司影響不好，她會做什麽，我也不知道呢。”

楞楞看著柯茹離去的背影，威脅的話還在耳邊回響起，王靜芳拉著皮箱的手一松，渾身力氣像是被抽走。

這個女兒，除了樣貌像她之外，一旦決絕起來的性格，也格外像。

她是什麽人，自己懂，所以也明白，柯茹說的是真的。

後悔嗎？王靜芳是沒有的，頂多就是有點遺憾，還有慶幸。

反正無論如何，她除了對柯茹小時候漠視了點，現在還犯了一個沒有成功的錯誤，但那又如何，她只是提個建議和方法，還是在為柯茹好，尋一段好姻緣的基礎上，除此之外她也沒有做過任何犯法的事，即便報警了也拿她沒辦法，她還是柯茹的親生母親，就有被原諒的資格。

王靜芳想了想，到也沒有再和柯茹糾纏，拉著行李箱離開了。

利弊選擇她一向分析得明明白白，既然現在大勢已去，她再也控制不了柯茹，那還不如安分點，繼續糾纏反而得不償失。

她還有積蓄花銷，到時候躲的時間久了，沒錢伸手問要，柯茹再不願意又如何，都會給，斷絕關系只是說而已，光是生養了柯茹，就斷不了，如果她真有事，柯茹能坐視不理？

她了解柯茹，正如柯茹了解她一樣。

事後第三天，塵埃落定後，柯茹前去祭拜父親，站了許久，這才離開。

而自從那日的對話後，王靜芳就不見了，去了什麽地方她不懂，關在牢裏的柯紅東想見她，柯茹拒絕了。

至於李璇···柯茹也沒有去見，她承認有記憶的存在，是忘不了他們曾經給她造成的傷害，所以也不會去原諒，即便是要死了，但她不會再被影響了，他們對她來說就是陌生人。

回去是坐華酌的私人飛機，和之前去吃下午茶的不是同一架，而且能在這小縣城找到停放的場地，也是厲害了，看著管理員笑不攏嘴的樣子，柯茹就知道，收到的費用肯定不少。

會這豪橫的生活，柯茹心裏那點淡淡的憂愁散去，生活有很多遺憾，但也有美好在前方等著，從今往後，她會懷著開心幸福，一步一步朝未來走。

可心裏堵住了很多話，柯茹捧著一本雜志，怎麽看也看不進去，下一期的封面是邀請她拍，所以拿往期來研究研究。

“阿酌，你說，我是不是很聖母心？”柯茹偏頭看旁邊，拿著紅筆在畫圈圈的華酌，那是劇本，聽說是科幻片，圈出來都是要改，華酌不滿意的地方。

至於導演和編劇同不同意，這個問題在華酌這邊不會出現，不同意，那是錢太少了。

華酌沒有擡頭，回道：“怎麽說。”

柯茹神情迷茫：“她那樣傷害我了，可我只是嘴巴說得很強勢，卻也沒有做什麽，好像顯得很懦弱。”這個她是誰，彼此都知道。

柯茹心裏其實是覆雜的，她對王靜芳兩世的怨恨，促使她有顆想要報覆的心，幻想著報覆的這一天，卻也不知道要怎麽報覆，到頭來好像也只能這樣做。

華酌擡頭看她，一針見血，“你是怕我嘲笑你軟弱吧。”

柯茹臉色一僵，苦笑道：“真的是，什麽都瞞不過你那像會讀心術一樣的眼睛。”

華酌無法理解她的情緒：“安排一出戲殺了她解恨，或者尋個理由將她關進精神病院，這樣夠爽嗎。”

“···到也不用。她是挺惡心的，可再惡心，我好像也只能做到這樣，遠離不靠近。”聽華酌說的，柯茹連忙擺手。

她想過很多報覆的爽，但唯獨沒有想過要害死，這對她來說不是爽，而是一種心理負擔。

王靜芳可以自己作死，卻不會是她動手，光是幻想那畫面，這對她來說，好像自己就是個變態。

“所以，你在困擾什麽。”華酌說，“你是個人，又不是只按照程序走的機器。她是你親媽，相處十幾年，愛恨糾纏，你對她的感情覆雜這是正常的，並不是會讓人恥笑的事。”

就算她接的任務不是路人甲，而是心願，比如說完成柯茹要報覆的心願，她也不可能說像報覆柯傑一樣對待王靜芳，柯傑和李璇那是早就作惡多端，手段下作，已經是社會毒瘤的層面。

王靜芳的惡心卻是對著柯茹，只會比現在的結局，要慘那麽點而已。這還是樹立在，她是個局外人，本身和王靜芳沒有關系的基礎上，所以王靜芳怎麽樣，對她來說無所謂。

可柯茹不是個任務者，她就是個被貼上“女主”標簽的普通人，在擁有上帝視角的我們來說只是讀了幾行字的描述就概括了柯茹的前半生，可對柯茹來說卻是親身經歷過的真實感受，誰也說不得她這樣做不好。

因為王靜芳對她再壞也是生她的媽，而不是憑著幾個字生出的她，母女兩關系很差卻也相處十幾年，而不是十幾天，柯茹會顧及會放過一馬會心軟也正常。

局外人說著風涼話，認為就該冷漠無情的報覆，那都是狗屁，事情沒有落在自己身上，就無法感同身受。

當然她也不否認，有不少人可以做到這般決絕，沒有任何動搖，但起碼柯茹她就不是，萬事都要因人而異，而這可以說是柯茹的缺點，也能說是優點，沒有誰是完美的，自然就沒有完美的想法。

如果這是個祈求願望的世界，有任務者來接替柯茹重生完成任務，那麽柯茹的報覆要求表裏，十之八九不會帶上她的母親，而是選擇無視，頂多就是讓王靜芳後悔這一欄。

“阿酌，謝謝你。”柯茹漸漸舒朗，心頭宛如撥開籠罩的烏雲，沒有什麽低落情緒了。

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夠好，甚至會是軟弱的行為，卻也是精疲力盡後的結果。

當個不再聯系的陌生人就好，到時間了就打養老錢，她再無法選擇也住過她的“房子”九個多月，這次還回去了。

華酌沒有在意，甚至對她來說也不會掛在心上。

只要是人，再理智，也會有思想矛盾的時候，不要把正常的事給看成是無能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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